狐狸形仙人掌

生来要死,依靠理性反而错误不已

【孙尚香·羡澄】蓝波

我被圣灵感动,天使就带我到一座高大的山,将那由神那里从天而降的圣城耶路撒冷指示我。

 

 

“一切本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对上魏无羡惊慌失措的眼。

“现在我再也没办法回头了。”

 

 

 

01

 

魏无羡是在夜间奔逃入江家的。

 

 

他护着一群文不能文武不能武的老老少少走了一路又横渡过河,实在是没有多余气力了,胸腹间骇人的贯穿伤口依旧在流血,刺骨的寒冷正慢慢侵蚀他的四肢直到五脏六腑,冻得他牙齿都在打颤。

 

 

黄昏时分他找到了一个桥洞供疲惫的人们暂时避避寒风,吃力地靠着墙头轻叹了口气,故作轻松堵住温情她们的眼泪,以为命已至此再无转机。

 

 

歇息间却余光瞥见了偌大一座十字架和教堂的尖塔顶,在温家管辖的混乱世上,苦难中人人都信仰神佛,甚至连温家自己都不动教堂,那说不定是他们最后可以去的藏身之地。

 

 

拥有教堂的江家在这座混乱的城上是唯一一块净土。

 

 

宅邸一侧,黑黢黢的尖塔顶下留有一座幸存的钟楼,正午十二点代表福音的钟声准时敲响,给混沌中的人们强塞一点人世间的时间概念。庭院中的褐绿色爬山虎簇拥霸占着大半面墙,径直向天边贪婪蔓延去。

 

 

天还未亮透彻,深紫色棉麻窗帘隔绝了大部分的室外光线,暖炉内的柴火发出噼啪响声,将阴冷的屋子烘出一片暖和的金红,浅眠的江澄被楼下老老少少的哭闹声惊醒。

 

 

起初,江家的守卫看魏无羡满身血污,把他死死拦在门外,战乱期间顾全自己都不容易,谈何操心他人死活?温家到处缉杀叛徒和反抗他们的人,倘若哪家包庇窝藏一个,那等来的就是满门抄斩。

 

 

“快走开!我们这儿不收留叫花子。”

 

 

从河对岸不知名地区来的人群累极倦极,江澄推窗望去,为首的黑衣男子有着一双给给人印象颇深的桃花眼,他护住迈不开步的老妪,又颇为狼狈的去拦不懂事想往里闯的孩子,生怕他们受到应得的拳打脚踢。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那么吵?”

 

 

魏无羡循声望去,来人有着一张精致的脸,身着一圈白领的黑衣神袍,胸口的扣子规规矩矩扣到脖颈最末端,洋装衬得他的腰身更加纤细,皮肤也更白皙,当真像是塔楼里的王子。

 


“不准再前进了!”

 


魏无羡徒劳地捂住因为拉扯到伤口而汩汩流出的鲜血,生怕再多添一丝不吉利的血腥气,惹怒了官兵,身后的人就再无依靠。

 

 

守卫失了耐心,长剑出了鞘想要威吓走这些凄惨的叫花子,他只好上前一步,用身体不管不顾地抵住守卫的银白长剑,剑尖埋进肉体凡胎渗出玫瑰般的血。

 

 

“求求你,可以别管我,但能不能让他们暂时避几天难?他们什么事都没做错,都是没了家的无辜百姓……”

 

 

江澄沉吟片刻,遣开围聚的人墙吩咐道:“总之先都进来说话。”

 

 

“少爷?”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就连身边那跑腿的小孩都一迭声的阻止:“使不得啊少爷……”

 

 

“让他们进来。”

 

 

魏无羡如释重负,身形晃了晃,终于在惊呼中倒下,视线的最后定格在那双明亮的杏目里。

 

 

那是魏无羡初次遇见江小少爷。

 

 

 

02

 

“跑出来……怪可怜的……少爷让留人……最多几天……”

“到底怎么说!”

“姓温……叛徒……留不得……”

 

 

 

魏无羡在各色语气的混乱中挣扎,手脚陷入被褥的无力让他万分不安。

 

 

刻意压低的清冷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动了,你伤的很重。”

 

 

他勉力睁眼,四周昏暗静谧,只有一个暖炉里的柴火正不断发出噼啪声。似乎是怕他觉得冷,主人往里添了许多新的柴火,火炉到现在都还烧得很旺,厚重毛毯一抖,他整个人便浸没在金红色的尘埃里。

 

 

低头一看,胸腹间的伤已经被厚厚的绷带细心绑好。

 

 

“说吧,你一个人到底是怎么带着一群温家余孽跑到这里的?”说起温家余孽四字时,江澄那张漂亮的脸闪过厉色,竟显出几分扭曲。

 

 

魏无羡心头一紧,担忧主人一时的仁慈就这样消失,那些他保护到现在的人殒命在这。

 

 

正犹豫措辞时,江澄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抱臂冷哼一声:“都在客房里睡了,我没动他们一根手指头。”

 

 

魏无羡顶着江澄审讯的视线,沙哑了嗓子:“温家有许多分支,温情他们这一脉是好人,他们同样看不惯温家人……”

 

 

他似乎是因为说话太急而疼的顿了顿,一滴冷汗滑进眼里,他顾不得去擦,撩开毛毯挣扎起身:“他们从温家地牢里救了我的命,我想报答他们。”

 

 

江澄神色莫名地盯着他看了许久,轻笑一声:“我想起来了,你就是温家通缉令上的魏无羡?”

 

 

“求你!咳咳……”他弓着腰挨过这阵撕心裂肺的疼,紧攥住江澄的袍袖,神情可以算得上是恳求:“我立刻就走,但你能不能收留他们一阵?至少能否给他们些薄粥?”

 

 

江澄眼神闪了闪,气氛僵持一会儿,他起身给魏无羡喂了口水,又重新盖好了毛毯:“你也是,养好伤再走吧。”

 

 

背后人长吁了一口气,吊着的心终于放下,昏过去前他真诚叹道:“谢谢你。”

 

 

 

03

 

魏无羡躺在长椅上,盯着那教堂穹顶下的神像发呆。被锉刀一笔一笔精细雕刻出的神明正稳稳立在教堂中心,窗外那被褐色树枝割裂的支离破碎的月赐予了它浅金色的光环,而伟大的神明又将那抹来之不易的神圣金色赠予他忠实的信徒。

 

 

江澄的背脊一向挺得格外的直,以他的年纪来评估的话,他实在是太瘦了,穿着神袍都显得轻飘飘的,在月光下仿佛下一刻就要变为一道虚影,轻飘飘地飞走了。

 

 

魏无羡看的出了神,心中的话也不禁托口而出:“江澄,神明真的存在吗?”

 

 

江澄睁开眼,给了他一个一直以来回答众人的标准答案:“只要你心中有神明,那神明就存在。”

 

 

魏无羡又看了一会他的背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那你信吗?”

 

 

……

 

 

“我不信。”

 

 

 

04

 

那魏无羡伤好了便本性暴露,敞着领口,眨着那双盛满甜言蜜语的笑眼缠住了一个端果盘的女仆,转着笛子非要献曲一首,那风流样算哪门子的正经人?

 

 

靠在窗边听了半天的江澄在听到“绵绵思远道”后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刚想把头伸出去代表正义,斥责他别纠缠家仆,转头却见那不争气的小姑娘已然羞涩地红了脸,眼神还不自觉的向魏无羡那里瞟。

 

 

“……”

 

 

下人房的暗处,一个男仆猛抽一口烟,恨道:“天天勾搭这个勾搭那个,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德行!”

 

 

有人随即附和:“我们少爷好心收留这些个破烂,他倒好,不学学其他人安分点就算了,把这里搞得乌烟瘴气。”

 

 

“他不是温家人就可以胡来了?还不是个叫花子。”

 

 

“少爷到底要留他们几天啊……”

 

 

那男仆听后更是不满,把烟往桌上一按,嘟囔道:“呵,少爷?现在天下那么乱,明知里面有人姓温还让他们留下,说得义正言辞的会跟我们撇清关系,谁知道大难临头的时候会不会一人先跑?真是假好心!”

 

 

魏无羡在门后听了一会,说到自己时他还在闷笑,可当他们说到江澄时,他便想起那天明明不信神佛,却穿着神袍,跪在神像下的单薄背影,仿佛世间没有能留住他的东西,下一刻就要轻飘飘离开这世间一般孤独。

 

 

即使是这样,仍旧倔的要死地护着所有人。

 

 

他攥紧了拳,把手心都掐出了血迹,听那些江澄庇护的人骂的越来越难听,他实在忍不住冲天怒火打断道:“江澄是由你这种人来议论的吗!”

 

 

围坐一团的众人立即惊惶望去,只见黑暗中走出来一个人,恰恰是他们口中的主角之一。

 

 

若说江澄像海,封尘往事都埋藏心底,却依旧那魏无羡就像是海上的飞鸟,自由潇洒想飞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在哪里歇息就在哪里停下,从不见他生气,也从不见他把什么挂念在心上。

 

 

然而此刻魏无羡那双桃花眼里盛满了暴戾,脸上的神情早已失了他们所熟知的平和好相处。

 

 

魏无羡不耐地拍拍那人的肩,在他惊惧的眼神里盯着自己扭曲的倒影:“我是个什么烂人我自然清楚得很,但江澄不是由你这种人来评判的。”

 

 

05

 

“你为什么这么做?”

 

 

魏无羡正倚着木门专心数教堂的破椅子,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他缓缓呼出一口烟。

 

 

缕缕青烟遮挡住魏年轻的侧脸,那缭绕的雾向江澄缠绵过去,江澄明显不适地皱了皱眉,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明亮杏眼紧盯着眼前人,不依不饶地非要讨出个答案。

 

 

魏无羡有意打趣:“楼上都听的到啊?是我嗓门太大还是你耳朵太灵?”

 

 

江澄毫不理会,只是追问道:“为什么替我说话?”

 

 

魏无羡瞧他有趣又可爱,不禁没绷住表情哈哈笑了一声,心情更是轻松不少,他上前一步拍拍那小少爷的肩:“曾经我娘告诉过我,要多去记些别人对你的好,这样才会活的快乐。”

 

 

“再说了,他们说的实在是过分,你对大家那么好,他们却丝毫不领情。”

 

 

江澄沉默片刻,流露出了罕见的迷茫:“可我只不过是让你们进来了而已,平时说的话也不好听,我根本不讨人喜欢……”

 

 

我魏无羡一瞬间认真起来的神色在江澄的心上悄悄凿出了个小小的洞,满腔的温暖如蜜酒般徐徐灌入:“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最好的人,我永远会感谢你那天收留了我们。”

 

 

想了想似乎觉得这话还不够真诚,没看过多少圣经的他为了迎合江澄的理解,只好艰难比喻道:“江家真的就好比我的耶路撒冷,而江澄,你就是我的神明。”

 

 

江澄一愣,被他突如其来的满腔真诚搞得手足无措,立即掩饰般反驳地大声:“那是我当时太蠢,觉得你被揍得可怜才放你进来休息一会儿,鬼知道你脸皮那么厚一赖就是那么多天!”

 

 

魏无羡噗地一声笑了,他亲昵地贴近口是心非的小少爷,用手指探了探他那诚实的耳朵尖,果不其然被烫了个正着。顾及某人面子只好看破却不说破:“好好好,我们阿澄就是活菩萨转世,基督人世间显灵。”

 

 

忽然几声狗叫从草木缠绕的栏杆外传来,吓得魏无羡魂飞魄散,江澄却习以为常般走过去蹲下,从袍中口袋里掏出一点清晨省下的面包,隔着栏杆塞过去。

 

 

“茉莉小爱,来吃饭了。”

 

 

“……”

 

 

魏无羡躲在树后,碾了碾一旁树上的花枝,见江澄和两条小狗玩的亲近,犹豫片刻还是问道:“你既然喜欢狗,为什么不养一只?”

 

 

江澄神色淡淡,视线眺向远方,许久才道:“养过的。”

 

 

 

06

江澄曾经有过一只名叫妃妃的蝴蝶犬。

 

 

那时他的身高要跳起来才碰的到神台,父亲给他的十字架还是崭新的泛着银光,天下也远没有现在那么乱。温家的军区驻扎在江家宅邸旁边,那里的猎犬会彻夜巡逻。

 

 

是那么一个夜晚,小小的江澄蜷缩在床上,做完祈祷,许愿父母和姐姐平安顺遂,早日归来后安稳睡去,直到被遥远凄厉又熟悉的狗叫声惊醒。

 

 

他向床下伸手,没有等来熟悉的温热舔舐,妃妃不在床边。

 

 

夜里那高竖着栏杆的温家大院让他头一次生了惧意,空旷基地中间,是妃妃大把大把漂亮的毛发和斑驳血迹。它脆弱的咽喉被那凶恶猎犬视为目标咬紧拖住,它在地上翻滚惨叫,声音一声比一声微弱。

 

 

江澄疯狂摇晃铁门上的门锁未果,只能跪在泥地里眼睁睁看他的小狗垂着脑袋横躺在地上。它的脖子几乎断了一半,颈部的毛发被血迹晕染粘的一块块结在一起,月光下就像是一块被人抛弃的肮脏拖把。

 

 

听到江澄急切的呼唤后,妃妃呜咽着努力爬起,垂着脑袋想一步一步蹭回到主人身边,像每一个平常的夜晚那样来舔舔他的指尖,大狗却再次扑了上来。

 

 

“咔啦”“咔啦”

 

 

碎裂声响起,妃妃再没有任何动作,是一片不祥的死寂。

 

 

记忆最终,猎犬回头冲江澄龇了龇森白的獠牙,口水顺着红色的牙尖一滴滴落在地上,来自地狱的阿努比斯。那带着血腥味的喷薄热气至今还常常出现在他的噩梦里。

 

 

那一天,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世上其实并没有什么神。

 

 

如果世上有神明,妃妃就不会活生生惨死在他的眼前。

 

 

如果世上有神明,那父母和姐姐就不会到现在都音讯全无,舍得让他一人在这座名为困囿的教堂里聆听众人的罪孽度过余生。

 

 

比起凶狠猎犬,他更恨也更怕的,是在那个夜晚里不更早跑去拯救爱犬生命,任其挣扎直至绝望的自己;是在铁栏杆另一头,坐视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的自己。

 

 

因为过早的体会过撕心裂肺的离别痛苦,他此后发誓哪怕牺牲自己的一切,也要保护自己身边一切能保护的人。

 

 

只可惜到头来,自己能给家仆,给魏无羡他们所有人庇护,也不过是托了这座教堂的福,不信神佛却被神佛所救,曾经的誓言皆是讽刺。

 

 

 

07

 

忽然,一朵海棠轻轻巧巧地插落在他鬓间,他茫然的眨眨眼,魏无羡神色温柔,伸出指尖揉开他皱起的眉心:“你总是背负那么多,不觉得累吗?”

 

江澄神情恍惚,父亲的身影和魏无羡的重叠交错,让他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江澄,从今以后,你要维护神的意志,好好护住一方百姓。”

 

 

“江澄,你偶尔也可以休息一下,别总这样束缚自己。”

 

 

“明知不可而为之。”

 

 

“你就是我的神明。”

 

 

他第一次放下所有的防备,弯下了眉眼,亲了亲魏无羡的唇角:“谢谢你。”

 

 

这样珍贵的宁静被一场兵荒马乱打碎:“是温家人!温家人来了!”

 

 

08

 

温晁反客为主,吩咐手下把魏无羡被双臂反扭送至教堂。

 

 

温情温宁的尸身被悬挂在耶稣两旁,明亮的神殿成了骇人的停尸房。

 

 

温晁掂量着一本众人逃散时掉落的圣经,拍拍魏无羡垂着的脸,狞笑:“你不是骨头硬得很吗?带回去慢慢审。”

 

 

忽然,一道极熟悉又极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们凭什么在我家带走他?”

 

 

魏无羡惊惶抬头,他的神明正用那单薄背脊严实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温晁甩了他一巴掌,歇斯底里地吼:“江澄你脑子坏了吧?要不是我父亲不让动你这破教堂,江家早就留不得了!该像你父母姐姐一样被挫骨扬灰!”

 

 

江澄没站稳,额角磕在神坛的边缘,耶稣的袍底沾染了鲜血。

 

 

一片恍惚间魏无羡想起,之前的一个冬夜,他与江澄两人一起靠在炉火边,他撒娇讨宠地要江澄也给他读读圣经,要看看江澄天天翻看的书到底写了什么。

 

 

江澄无奈,细长手指挑起书页:“神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

 

 

他听了一会抬起头,为江澄理了理额前的发,再珍重的吻了吻他光洁的额头,一如神明之下忠诚的信徒。

 

 

“江澄,你就是我的神。”

 

 

09

 

魏无羡杀到血红了的眼让温晁打了个冷颤。

 

 

带来的侍卫并不多,和江家忽然暴起的守卫拼死拼活到现在已经所剩无几,他万万没想到,胆大包天的江澄竟敢公然反抗一直以来都放他一马的主人。

 

 

温晁拖着血肉模糊的腿,像狗一样趴跪在地上向那决定生杀大权的神灵苦苦哀求:“我求你,求你放过我吧!”

 

 

“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钱……”剩下的话因为被打缺了三颗牙而被满溢出的鲜血吞没,咸腥中显得格外模糊:“是我不对,你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求求你别杀我……”

 

 

男人的脚步停在他身后,饶有兴致地观赏他拖着被剑捅烂的腿在满是血污的地上爬行。

 

 

那个男人最终在耶稣像下死不瞑目:“你们逃不掉的,我父亲不会放过你们,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下一刻,他的脑袋也开出了血色的喷泉。

 

 

魏无羡跪坐了良久,终于慢慢抬起头来,与彩色琉璃窗上悲切凝望着他们的圣母打了个照面。

 

 

他喃喃道:“既然已经不可挽回,那我们就走吧。”

 

 

见江澄低头不语,魏无羡温柔牵起他细瘦的脚踝,在白皙的皮肤上用唇雕琢出一朵细密的红:“走的越远越好,走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让一切重新开始。”

 

 

刚刚的那场打斗撞坏了年代久远的留声机,音乐盒中的曲戛然而止,故障的磁带来回划拉着同一处圆盘,那圣洁空灵的嗓音只好重复着一句又一句:

 

 

And give you peace

And give you peace

And give you peace……

 

 

江澄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神像,从小攥在手心里的十字架被扔进了火炉。

 

 

归根到底,这是一场浪漫的祭典。

 

10

 

他们擦干净脸上的血迹,将温晁被切下的那截舌头丢在高高堆起的尸身上,挨着彼此的肩趁着夜色燃起一把大火,然后他们在蓝色鬼魅的簇拥下一路向西奔去。

 

 

在漫长的车路上,魏无羡将与江澄讲那雪国的大雁与芦苇,讲漫漫黄沙中骆驼背上烧红的太阳,也讲安提诺乌斯和哈德良的城,他要讲一切他见到过的和将要与江澄一起去见的景。

 

 

除去神袍的江澄再没有了随时便要消失的错觉,他在车内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把光裸着的脚踩在车窗上,那枚嫣红还明晃晃的坠在踝部,在阳光的洗礼下饱含着昨日未来得及说清的欲色。



与魏无羡伸过来的手十指相扣,他在这样的玫瑰色午后里轻笑出声。

 

 

我们还有很多很多个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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